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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冬良|蒋勋的红楼世界

发布日期:2021-05-18   阅读:[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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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梦》是我国最著名的古典文学作品,可能也是最迷人的小说,衍生出的“红学”著作汗牛充栋,有趣的是,他们各取所需,各说各话,却又好像都能自圆其说。作家流沙河说:“从社会学、哲学、历史学的角度谈《红楼梦》都容易,无非从概念的需要出发到书中间选择材料,集合起来就成。唯有从文学的角度来谈,说出其文学艺术的妙处来,就非高手不可了。这既要看一个人艺术感受力的高下,又需一定的人生历练才行。”(《草木之秋:流沙河近年实录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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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蒋勋说红楼梦》(全八册)正是从文学的角度,从美的角度,从情感的角度,品读文本中渗透出的细微感觉,梳理出一个独特的红楼世界,让人流连忘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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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勋,一九四七年生,台湾知名画家、诗人与作家。祖籍福州长乐,生于古都西安,成长于台湾。台湾文化大学史学系、艺术研究所毕业,后负笈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。曾任《雄狮》美术月刊主编、东海大学美术系主任,现任《联合文学》社社长,著有小说、散文、艺术史、美学论著等作品数十种。

曾经,因为“一群好朋友希望在富裕的生活之外有不同的、精神上的追求”,蒋勋在台北开设了一个私人讲堂,讲《红楼梦》,讲中国美术史、西方美术史;小班,一二十人,星期五下午上课,前后历时四年。影星林青霞一度每周一次从香港飞到台北,上蒋勋的美学课,听他讲《红楼梦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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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套丛书就是根据蒋勋的《红楼梦》讲课录音整理而成。蒋勋说自己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,反复阅读《红楼梦》三十多遍,每一次阅读都有不同的感受和体验。讲座中,蒋勋以独特的青春视角、脱离考据之后的纯文学角度解读《红楼梦》,这里没有“红学”的考据,只有迷人的小说本身。


青春王国

我们这一代人,从小就被灌输,《红楼梦》是一部“四大家族的兴衰史”,往往下意识地对它产生一种敬而远之的排斥感。而蒋勋则告诉我们,《红楼梦》其实是写青少年的一本书,一开篇就特别强调《红楼梦》中人物的年龄问题。贾宝玉、林黛玉、薛宝钗、史湘云等主人公大多十二三岁左右,王熙凤十七岁,更小的惜春,小说开始时大概只有八九岁。他们在小说里都是十五岁上下的青少年,是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,《红楼梦》就是一部关于纯美青春期的故事,大观园就是一个秘密的青春王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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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是‘青春’?青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,它有一种浪漫,刚刚发育,生理起了变化,对生死爱恨懵懵懂懂,充满梦幻、忧伤、不确定,充满性的欲望和爱的渴望,也开始尝到人生的失落与幻灭之苦。”

蒋勋认为,宝黛钗等等人物的描写和对话,一切都放在他们只有“十四五”岁左右年龄的背景中展开,来说青春的懵懂,成长的困惑,身体与心理的微妙变化,对现实的苦恼又无忧无虑地成长。他们有天真,有率性,有嫉妒,有小儿女之间的醋意。宝玉动不动就扑到祖母怀里,或者被姨妈揽入怀中。黛玉整天没事在那边哭,无缘无故地就生气了,计较宝玉对别人好,嫌对她不够好。这一切,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看,都得到了解释,都是那么的真实动人。

蒋勋认为,《红楼梦》“所传达的颠覆与叛逆,有时候不太容易看出来,是因为我们不知不觉慢慢地离开了我们的十二、十三岁,接受了社会给予的正统价值观。这本书的价值和意义在于,它跳脱了时代和社会的限制,让人可以活泼自由起来。”

女性观点

蒋勋认为,《红楼梦》这本书,实际上是作者晚年,为了感谢那些曾经陪伴过他,帮助过他,甚至为他失去生命的女性,写的赞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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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讲自己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”,可是,想到跟他一起成长的所有的女孩子,“觉其行止见识,皆出于我之上。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。”总觉得一生碰到的最精彩的人都是女性。“我之负罪固多,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自护己短,一并使其泯灭。”自己的一生潦倒也就算了,可是不能因为他的一事无成,这些闺阁中他认识的精彩女子不被记录。似乎他忍辱偷生活下来的目的,竟是为了给这些女子一一立传。蒋勋认为,这才是作者写这本书的真正动机。

一个封建社会里的男性,能够跳出以男性为中心的观念,有意压低自己,去凸显女性的行止见识,为女性说话,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是非常罕见的。蒋勋说,这个作者,大概是最早的女权运动者。


文学意象

《红楼梦》中,每个人名、每首诗词、每幅对联,都隐含特殊的意义,加上很多对服饰、菜肴、场景的细细描绘、铺陈,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现代人阅读理解的难度。跟着蒋勋读《红楼梦》,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。

蒋勋认为,《红楼梦》最迷人的部分全在生活细节,并不是情节。他非常细致地分析《红楼梦》中各个人物的语言风格,各个事件之间穿插的写法,小说中设置的悬疑,场景转换中间的起承转合。他分析曹雪芹高超的写作技巧,用词的精妙,简单几个字就把人的神态描写得活灵活现,例如,宝玉“猴”在王夫人身上;“门子听说,方告了座,斜签着坐了”。蒋勋说,曹雪芹是用白话文写小说。

蒋勋不放过一句话,不放过里面人物的一个转身、一个举手或者一个撇嘴,从这些细节上,看到了曹雪芹的笔力精准,对人物的刻画一丝不苟,三百多个人物,一出场就是他们每个人应有的口气,绝不会有一点点的错乱,这是后来的任何作家都难以比肩的。

蒋勋对文本的解读非常独到,如《红楼梦》最重要的一章,小说第五回“游幻境指迷十二钗,饮仙醪曲演红楼梦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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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中,一大家人到宁府赏梅,宝玉倦怠,欲睡中觉。先到上房内间,宝玉不喜欢,秦可卿便引宝玉到自己房中午睡。一进去,宝玉就闻到一阵甜香袭来,看到壁上挂有唐伯虎的《海棠春睡图》、秦太虚的对联“嫩寒锁梦因春冷,芳气袭人是酒香。”“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,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,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,伤了太真乳的木瓜。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,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涟珠帐。宝玉含笑连说:‘这里好!’秦氏笑道:‘我这屋子,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’。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,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。”

这短短两百多个字,红学家们的解释五花八门。多数人认为,这样夸张的描写主要是为了表现秦可卿的生活很奢靡,而且她本人很淫荡。刘心武则认为,写秦可卿的卧房陈设,极度夸张,耸人听闻,就是故意要让读者大吃一惊,他的目的,就是暗示我们,秦可卿的血统实际上高于贾府,乃帝王家的血肉——是公主级的人物。

蒋勋的解说大异其趣,也更能帮助我们懂得如何去欣赏文学作品。蒋勋说,宝玉当时年少,看了很多野史,又喝多了酒,进入到秦可卿这样一个美丽女性的私密房间,一阵甜香袭来,嗅觉的刺激让他很快进入一种感官朦胧和不理性状态,视觉上的朦胧感,让他看到的东西已经不是原来的东西了。意识的世界是镜子,是盘子,是木瓜,是被子,是枕头,潜意识的世界则是武则天、赵飞燕、杨玉环、西施、红娘和崔莺莺。“这一段是惊人的文学杰作,在过去一直没有真正被读懂。宝玉喝醉了酒以后那种昏昏的感觉,醉眼惺忪时看到的世界,是这么奇特的一个世界。”他看到的事物是经过自己潜意识里加工后的事物。所有这一切,都是为了他那个惊心动魄的春梦所作的场景铺排。

蒋勋认为,这一段描写用的是超现实和意识流的写法,三百年前,曹雪芹已经完全用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在写小说了。“这部小说的超现实主义部分写得精彩极了,我甚至觉得,所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都比不上曹雪芹。”


悲悯情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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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勋说,《红楼梦》让我们知道,人世中最大的善意就是怀有一颗慈悲心。在蒋勋看来,《红楼梦》这本书中的每一个人,没有好坏,只有悲剧和无奈。作者引领我们去看各种不同形式的生命--高贵的、卑贱的、残酷的、富有的、贫穷的、美的、丑的。通过一个一个不同形式的生命,使我们知道他们为什么“上进”,为什么“洁癖”,为什么“爱”,为什么“恨”。作者没有“嘲笑”,只有“悲悯”;没有“不喜欢”,只有“包容”。

他从悲悯角度说细节、说人物、道人性。他说他很可怜薛蟠,很心疼贾瑞,很替赵姨娘和贾环难过,对贾芸和小红等等小人物的语气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,感同身受。蒋勋说,《红楼梦》的耐读令人永不厌烦,都是因为那可能被别人忽略的细节描写,对小人物的细致呈现。红楼里没有好坏人,只有环境、本身性格、家教等等造化出来的人,一切皆有因果。


生命体验

蒋勋说,“好的文学会让你觉得每一个人物都是你自己,你会思考应该怎么去调整自己个性里的这些部分。你会发现自己身上充满人性的弱点,而人性本来就有弱点。这个小说的精彩是真正让我们看到人性的宽广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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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,《红楼梦》读久了,会发现自己也在《红楼梦》中,有时候是黛玉,喜欢孤独,有时候是薛宝钗,在意现实的成功,有时候是史湘云,直率天真,不计较细节。十二金钗,或许并不是十二个角色,她们像是我们自己的十二种不同生命阶段的心境。《红楼梦》多读几次,回到现实人生,看到身边的亲人朋友,原来也都在《红楼梦》中,每个人背负着自己的宿命,走向自己的命运,或许我们会有一种真正的同情,也不再会随便说:喜欢什么人,或不喜欢什么人。

通过阅读《蒋勋说红楼梦》,我们会发现作者在《红楼梦》和读者的人生间架设了一条通道,跟着蒋勋读《红楼梦》,其实也是在阅读自己的一生。

 



蒋勋作品馆藏信息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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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案:罗冬良     责编:潘有娣     校对:朱丽霞     审核:胡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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